写写我哥

现在是凌晨三点多,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再睡不着了,写写我哥,用作压惊。由于当年我还小,很多事也只是凭记忆,所以可能时间线有点点错乱,但大差不差。

我哥93年出生,我模糊记得我爷爷跟他说,还有一年就中考了,让他读完。所以他大概是初二辍学的,十二三岁。那时候我六七岁吧,很多事都看不懂。印象里,他总是不开心,冷着脸,心事重重,除我之外,反感所有家人。

我比我哥幸运的地方在于,我爸爸去世时,我几乎还不怎么懂人事,感受不到太大的悲伤。但是我哥哥能感受到。我长大后才逐渐弄明白一些事。大概就是我叔伯为代表的爷爷这边的亲属,在我爸走后,造我妈的黄谣,试图逼走她,好霸占我爸爸留的两套房产。效果显著,我妈被他们折磨出来了精神病。

那时间,我们住的平房被拆迁,国家分了两套楼房给我们。我妈离开江苏前,我们还没有搬到新家的,住在临时棚户区。

但是我那时候不懂这些,以为是我妈抛弃了我们。我伯母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,不要我了。这个思想,根深蒂固,以至于即便现在我知道了事实,对我妈依然怀怨。

现如今,我觉得我妈软弱。她那时候也有32岁,就和我哥哥现在的年纪一样,但是对命运带给她的人祸,没怎么反抗就认输了。

如果我是她,我的应对之策可能就是:你们不是说我偷男人嘛,那我就真偷。我不仅要偷,还要在大街上讲细节。2006年前后已经是法治社会,我一个寡妇,我怕什么?难不成还能把我沉塘?我就是不走,即便不能恶心死你们,也熬死你们。

我研究过“黄谣”,其手段就是通过对女性df羞辱使其心理崩溃,攻心,不伤肉身。行凶者不仅是男性,也可能是女性。破除之法就是无视,或用其道还其身。

比如虎扑,有人在评论区曾评论我“骚货”。我可以无视。语言暴力之所以能伤人,那是因为被暴力的人自愿接刀。而无视就等于不接刀,不接就不疼。我也可以认真问他是否喝过我的尿检样品?因为根据常识,大家都知道尿是有一点骚味的,他既然说我骚,那很可能是偷喝过我的尿。但我闻过我的尿,并不骚啊,所以他也有可能在偷我的尿检样品时,错误地偷喝了其他人,比如抠脚大汉的样品。

其实也不能说我妈软弱。如果说我是时代的宠儿,那她就是时代的眼泪。听说那年代,妇女被遭黄谣,轻则被男人打伤,失心疯。重则以死明志。

我哥见识过妈妈被伤害的过程,所以他恨爷爷这边的人。这个恨,就成了他与命运抗争的原动力。

金庸古龙笔下的男主角,大多是这样。含着杀亲之仇,躲在山崖习武,练就绝世武功,下山报仇雪恨。

我爷爷这边的人,是相当怕我哥的。爷奶去世时,他们只敢通知我,由我转告我哥。据我所知,哥哥也没去过爷奶坟上。结婚的时候,也没通知他们。打遗产官司时,毫不心软。我堂嫂怀着孕,我哥申请强制执行,要求他们尽快搬出我爸爸的房子。

他们只能骂我,因为没养我哥,但养过我。所以后来我就不参与了。

回到主线上。我哥辍学后,在家里当了几个月的“无业混混”。一个十二三岁辍学的男孩,他又能干什么呢?据我所记忆,爷奶是不反对他读书的,但是妈妈走后,他已经没有心思搞学习了。

再之后,他断断续续地进过本地的厂。也去过海南谋生。去海南那次,我有印象,我好像是读七八年级了。我哥去找我,说他要跟着其他民工去海南,包吃包住,距离江苏挺远。走的时候他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,所以把身上的钱,几乎都给扔我了。

我以前的记忆有误,我记成14岁去浙江。其实是14岁外出谋生,晃荡四五年无所成,跟着工友碾转到了浙江。

据我哥所讲,他的工友在浙江进了厂,但是他不想继续在厂里干,想学“支壳子”。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手艺,建筑行业的工种,我猜类似于IT开发中的架构师?

他查到浙江台州椒江临海那带,在大兴土木。于是就去那里碰运气。在工地,他认识了他师傅,一个年近六十的挖掘机老师傅。

师傅儿子出国留学后在国外定居,很少再回来。他跟我哥聊得来,就给他提供食宿,收他当学徒。

我爸爸去世前,一定没少给过我哥教诲。所以爸爸应该是我哥的第一个贵人。十二三岁的小孩,还没怎么读过书,他的三观,一定受教于父母。老师傅见多识广,能喜欢哥哥,一定是哥哥会做人,一定是我的父母教的好。所以我父母是好人,是不错的人。

他是我哥人生的第二个贵人。他不仅教他本事,还帮他找工作。在工地上,庇护他。

我读高中时,我哥开始稳定地给我打生活费。我就知道他立足了。那时间,他大约21岁。房地产仍然在高速发展期。我哥的工资从四五千逐渐涨到一万。由于工作不稳定,还要供养我,所以他还是攒不到大钱。

转折点在于,他也开始收徒。第一个徒弟是我爷爷这边亲戚的小孩,十五六岁辍学,家长听说我哥挣钱了,就给我哥送去了,我哥收了他八千学费。几个月就学成就业了。这之后,其他人也慕名去,学费都是一万。包教会,包安排就业。

关于收学费,我哥说第一个收了,这就是规矩,后来者就都得收。工地的生活,枯燥,辛苦。一分钱不收,有些孩子没什么心理负担,学几天不想干,就在网吧摆烂,甚至跑回家。不认真学。年龄小的,家长送过来的,教了学费才能学。年龄大的,自己找来的,学会并挣钱后再偿还学费。我哥说他缺钱,所以收学费。也可以使学徒更认真对待这个事。他师傅也同意他这么干。

我高考完那个暑假,曾去过我哥那里。浙江台州路桥郊区。我哥租了一栋楼。里面住着他十几个徒弟,最大的三十多,最小的十四五,大多是跟我差不多大的人。房租便宜,一间房四五百。剩余的其他房间,我哥转租给在附近工厂上班的外来务工人员。

我在那里住了大约半月。晚上他们一帮人都下班时,楼里就特别热闹。我哥带着我们近二十人出去吃肉喝酒,饭店老板客客气气的。如果哪个徒弟被欠薪,我哥就带着一帮人去帮他讨薪。

我爸爸是教学的老师,我家里有很多书,我打小就读武侠小说,在18岁时,亲眼看到了江湖。哥哥的江湖。今年我哥在工地帮他徒弟修挖机,手指被意外截断。他徒弟给人干活时,挖机坏了,他打电话求助,我哥过去帮他修,出事了。我在虎扑上发帖说这事,有人给我出主意,说可以让工地赔偿。我把意思传达给我哥。我哥说,这和工地有啥关系啊,这不是讹钱吗?我说那至少让你徒弟赔钱吧。我哥说,他小孩子懂什么?人都吓傻了。让他赔什么钱?

所以我哥是一个优秀的男人,一个仗义的男人。

那时候哥嫂已经在谈恋爱,嫂子最初在附近工厂上班。她家里是不同意的,觉得我哥没有父母帮助,还要养妹妹,买不起房,彩礼给的也少。

我哥结婚,花的每一分钱,都是他自己挣的。如果光靠打工的月收入,他是结不起婚的。收学徒,赚了一笔钱,娶了媳妇。婚礼是他师傅操办的。

婚前,逢年过节,他都是自己去看他师傅。婚后,他就带我嫂子一起去。再后来他买了房子,生了侄女。

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是,他开始在他师傅的帮助下,贷款买挖机,承包各种业务。

买了一台,又买了第二台,他现在有三台。

他师傅岁数大,也不干了。把积累的人脉,业务,都给他了。哥嫂经常带侄子侄女去看望他。今年我哥断指那个月没去看他。他师傅知道后,就说你来不了算了,把孩子给我送来。我嫂子就带着俩孩子去他师傅家住了几天。

我在沈阳读大学时,我哥问我沈阳有什么特产,让我买了给他发过去,送他师傅。我来大连工作时,他问我大连有什么特产给他发过去。每年冬天,我都会购买几千的海参,邮寄到浙江。

有一次,他还让我帮他实地查查沈阳的盛京医院咋样,他说他师母得了病。后来他跟他师傅一起,带他师母去北京的肿瘤医院进行治疗。

这两年,房地产行业不好了。他的那些徒弟,除了已经在浙江买房定居的之外,其他的大多离开浙江了。

他开始扩展别的业务。注册了个小公司。搞得还行,养家是足够了。给我嫂子也买了车。两个孩子读的也是好学校。

他今年32岁,只比我男朋友大两岁。

写到这,我觉得我的命,也还行。前些年,我哥说要给我买房。后来,我自己买了房。嫂子就说等我结婚时给我买车。再后来,我对象说服我学车,他说拿到驾照就带我提车。

昨天,我去练车了。他很兴奋,说有一种送孩子入学的感觉。吃晚饭的时候,我哥打电话,我给他讲了练车的经历,我哥说他要给我买一辆。

这两个我爱的男人,也是我人生的贵人。

有点困了,就记录这些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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